张昭华就知道了,吕氏不敢进庙。
不能怪她,今日进去之后,皇帝很有可能会怪责治罪,虽然张昭华有把握在面陈的时候,让皇帝回心转意,但是吕氏毕竟还是土生土长的人,今日的切其实已经吓坏了她,说到底也怪张昭华拖累了她。
她就跟在这个老太监身后,只身人进了太庙里。
老太监走路瘸得很厉害,两条腿都不好用,走路对他来说,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。而且张昭华还注意到,他的右胳膊整个是拧巴的,这是种典型的骨头被打断却没有被接好的样子。这样的人,守在太庙里,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,肯定也是牵扯到皇家的哪件烂事。
张昭华决定装乖点,什么都不要问。
正门是皇帝祭祀太庙时所走之门,他们是从旁边的侧门进入的。进去之后,两侧有库房,再往前走能看到井亭,直走进入戟门,这道门是黄琉璃筒瓦屋面,单檐庑殿顶,台基前后三条道。因为帝王外出,在止宿处插戟为门,所以此门台基下陈列有八个戟架,戟架被张昭华默默数过,有戟十五枝,所以总共是陈戟百二十枝。
她上辈子见过的太庙,有戟门而无戟,因为八国联军来北京全盗走了。她现在看到的戟,上面却有斑斑锈迹,还有很显而易见的坑洼,这是真的见过血的戟。
从戟门进入前殿内,这座大殿很空荡,只有正中央供奉的木制金漆的两把神座,帝座雕龙,后座雕凤。这个殿在真正意义上,才叫太庙。因为每当祭祀的时候,会把后面中殿的神位移到这个殿来举行祭祀。
座前陈放有供品、香案和铜炉等。老太监给她递了香,张昭华就跪在蒲团上给神座进香。这里两侧的配殿,设皇族和功臣的牌位,东配殿供奉宗室,比如早夭的赵王、鲁王神主就在里面,西配殿供奉有功大臣,就是功臣配享太庙的意思——然而张昭华从东配殿祭拜完毕,老太监却没有让她进入西配殿。
张昭华心里有点顿悟。皇帝既以功臣配享太庙,又命别立庙于鸡笼山。论次功臣二十有人,死者塑像,生者虚其位——重点是,皇帝从来没有公布配享的人是谁。
配享太庙是多大的荣誉,几乎是比世券还要稳妥的保证,这样的功臣,子孙如果不谋逆,就世世代代与国同休。
那西侧的配殿,门不是死死闭严实的,甚至里面还有微微的亮光,能看到里面黄色的帷幔,但这样种明亮的颜色,却不能带给张昭华暖和的感觉,反而有种压抑,不知不觉而又铺天盖地地袭来。
张昭华看了眼,就不敢再看,乖乖跟着老太监穿过了前殿,走到中殿里。
这时候的中殿应该叫寝庙,殿内也很空旷,正中室留了个没有名字的神主,张昭华知道这就是皇帝给自己留的了,因为旁边还祔着孝慈皇后的神主,再旁边,就是懿文太子的。
太子也能入寝庙——等太孙即位了,就会追尊自己的父亲为皇帝了,所以将懿文太子的神主放在这里,也是应当。
张昭华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的大礼,然后走上前去又跪下来,摸了摸神主前面放置的,两把神椅的腿。
神龛前面陈列着与神牌数目相同的帝后神椅,对于皇后的祭祀,明代仅供原配,也就是说,只有皇帝的第个妻子,才享有祔庙的礼仪,之后不管是继立还是本生,都不能升祔太庙。
所以这椅子把是皇帝的,把是马皇后的。
她其实很想见见这个书里不吝溢美之词的贤后,但是她没能见上。她知道此时安徽有个礼仪,家里的老人去世之后,子孙会留着老人坐的椅子,要是想念老人了,就摸摸椅子腿,好像又回到承欢膝下的时候。
这个礼仪,好像到后世就没有了,但是现在,总还有可以奉行的机会。
张昭华就轻轻摸了摸椅子腿,感觉这里的烛光,都好像温柔了许多。。《昭华》仅代表作者惊年渡的观点,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,请作删除处理,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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